从省城回到当地以后,赵红兵马上就打出了他手中的第一张牌。赵红兵在打出这张牌时,可能脑中浮现过九哥这只老狐狸那狡黠的笑容。
这张牌,在他手中已经握了10年。过去的10年中,他一直苦心经营着这张牌。此时,牌即将打出。
在赵红兵和大虎电话对骂后的第六天。当地的某四星级酒店二楼的咖啡厅里,坐着两个人。其中的一个,鬓角斑白;另一个,满头白发。
老远一看,好像是俩老头子在喝咖啡。
仔细一看,这俩老头子都不超过40岁,看起来沧桑而已。
鬓角斑白的,是赵红兵。
满头白发的,是表哥。
没错,赵红兵的第一张牌就是表哥,曾经开枪废了陈卫东一条腿的表哥,曾经捅了严春秋一刀的表哥,曾经在省属重刑犯监狱坐牢近10年的表哥,曾经被赵红兵认为张岳团伙中唯一可成大器的表哥。
那所重刑犯监狱里,有两个大哥级人物。其一:迷愣;其二:表哥。
表哥30多岁头发就全白了。
那天,这两个头发都已经白了的人在一起谈话。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,只能从后面发生的事件去判断。
显而易见的是:这已经不再是一群青春少年的街头喋血,而是一群老谋深算的真正的江湖大哥间的较量。并且这是一场看不见对手的较量。虽然双方无时不刻都在算计对方,但在决出胜负之前,绝不会见面。
那段时间,表哥刚刚出狱不久。他身材相比以前更加瘦削,也略有些驼背了,深陷的眼睛、高挺的鼻子再加上那满头白发,倒有几分像欧洲人。表哥总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。这行头,在当地也堪称独树一帜。
表哥之所以能够成为狱中的江湖大哥有如下几点原因:
1.表哥入狱的原因是开枪要了陈卫东一条腿,又捅了严春秋。以这样的罪名进去,是能受到其他犯人“尊敬”的。
2.表哥轻易不出手,只要出手,就有人留下终生残疾。这样的人,有几个人敢惹?
3.表哥重义气,向来一诺千金。
4.最重要的:自从表哥入狱以后,张岳、赵红兵为其花钱无数。
这样的人,在监狱里怎么能不是大哥?
据说,表哥在和赵红兵谈话后去找了一个人。表哥说:“我只要有一个人帮忙,应该就够了。迷愣的人是不少,但全是无能之辈。”
赵红兵说:“迷愣无牵无挂,早就活腻了。但是听说,他有个女儿。”
对,九哥对他说过:人的最大弱点就是割不断亲情,你得会利用这个弱点……
在和表哥对话以后,行踪飘忽的赵红兵忽然又出现在了二龙的病床前。据说,赵红兵看见二龙时,躺在病床上的二龙还戴着副墨镜。
当然,二龙戴墨镜不是为了装酷、装社会人儿,当地的江湖中人就没常年戴墨镜的。他戴墨镜的原因是:被谢老二打了个眼蓝。像二龙这样自恃会劈叉的高手,肯定羞于让人知道他被打了个眼蓝。
但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戴副墨镜,也的确够滑稽的。
“二叔,来了。”二龙气息微弱。
“嗯,好点了吗?”
“好多了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“二叔……”
“二龙,现在安排你转院去省城。现在就走,车我安排。”
“那……”
“别多说话了,这边的事儿,我来解决。”
“……”
“到你该回来的时候,我肯定通知你。”
赵红兵是要把自己队伍中最弱的环节暂时剥离出去,解除后顾之忧。在当地保护二龙这样的人,难度大了点儿。
跟二龙简单聊了几句以后,赵红兵再次消失了。
赵红兵团伙的几个核心成员,除了赵红兵消失以外,其他人一切正常。沈公子该有的社会交际继续打理,李四该在外面玩儿就在外面玩儿,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。
沈公子心里有底:他虽然年轻时候没少参与斗殴,但他实在不算是一个江湖中人。现在沈公子绝对算是个来当地投资的外地企业家。他交往的都是些处级甚至厅级干部,他大虎敢对沈公子这样的红人下手?沈公子的名片,就是沈公子的护身符。大虎如果动了沈公子,那他就惨了。
和沈公子相比,李四心里就更有底了。上过战场,混过广东,什么阵势他李四没见过?迷愣再凶,还能凶过他李四?所以,李四依然每天下午两点起床,驼着背,夹个包,眯着眼睛先去自己的酒店转一圈,查查账;三四点钟再去自己的洗浴中心转转,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儿;到了五点多开始叫朋友一起吃饭;山吃海喝一通以后,九点左右再去位于市中心的一个演艺酒吧去看节目,继续喝酒。李四的行踪很固定,每天就这么几样。
八、小费
这次较量,已不是赵红兵和大虎两个人的简单较量,更不是迷愣和表哥的较量,而是两个团伙的财力、武力、社会活动能力的综合较量。
就在赵红兵去看二龙晚上十点左右,李四在位于市中心的那个演艺吧遇上了二虎。
如果说赵红兵和三虎子还能算半个朋友的话,那么李四和二虎从来就是仇人。他俩间的仇恨,像是一座活火山,在最近的十年中一直保持着随时喷发的状态。
李四忘不了过去三十多年人生中仅有的一次马失前蹄,他在自己的游戏厅门口险些被二虎打死。
二虎也忘不了十几年前那个雪天的清晨,他在自己家门口落下了终身残疾。
二虎和李四从没和好过,偶尔碰面连招呼都不打。
那天晚上,二虎和李四再次冲突的导火索,至今还是一个在当地流传的乐子。而且,至今在当地江湖中人的口中还留下了一个典故:你的眼神儿别跟二虎似的。
李四这人有个习惯:1.无论在哪里,他都会选择坐在较偏的角落里;2.总是坐在最昏暗的地方。
这不是他比较低调,而是他的习惯。
那个演艺吧每天十点左右有个固定的节目:拍卖一个超级大的足足有两米长的“龙头”果盘,谁出价高谁得。拍卖这个果盘的收入,全部捐助希望工程。然后,歌手会为得到这个果盘的人唱一首歌。
在当地最喜欢拍得这个果盘的人,就是李四。可能是李四觉得自己的钱多数来路不正,要多行善事才有好报。所以,几乎每次来这里,李四都要拍到这个果盘。
本来拍卖果盘捐助希望工程这事儿是个好事儿,但是在这个演艺吧里有点儿变味,那个足足两米长的果盘,经常变成当地富人斗富的工具。
二虎和李四发生冲突的那天也是如此。
晚上十点,DJ带着四个姑娘抬着果盘准时出来,宣布:无底价,拍卖!全部所得捐献希望工程!
“1000!”
“2000!”
“2500!”
底下有人开始叫开了。
李四一直没发话,他总是等大家叫得差不多的时候,再让王宇喊一嗓子,一锤定音。
“8000!”坐在演艺吧舞台正对面第一排沙发上的二虎来了一嗓子。二虎在整个舞台的聚光灯下显得有些兴奋,而且看起来有点儿志得意满。
二虎这一嗓子过后,没人再张嘴竞价了:1.没人愿意花上5位数去买个破果盘,也没几个人真有那捐助希望工程的善心,只不过是起起哄而已;2.很多人都认识眼前这刚刚叫了8000元的瘸子——二虎。
“8000元第一次!”
“8000元第二次!”
“10000!”偏僻昏暗的角落里,有个人喊了这么一嗓子。
李四愿意花5位数去买整个果盘,而且,他根本就不怕二虎。李四也清楚:现在赵红兵和大虎掐起来了,虽然到现在还没把他牵扯进来,但是他必须要给大虎他们这个团伙找点儿不自在,灭灭他们的威风。
二虎转过头,想看看究竟是谁在跟自己竞价,但在十多个铂灯下的他看不清角落里坐的究竟是谁。